京剧艺术博大精深，据统计，其剧目总计达5800余个，其流传至今的有1300多个。有不少“借高台以施教化”的优秀剧目，一直久演不衰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代代人的思想和行为，《四进士》就是代表。该剧对公平正义的追求，直到今天仍有积极意义。

《四进士》又称《节义廉明》《宋士杰》，其剧情是：明朝嘉靖年间，毛朋、田伦、顾读、刘题同年中进士，因朝中严嵩专权，四人在恩师海瑞荐举下出京为官，毛朋授河南八府巡按，田伦授江西八府巡按，顾读授河南信阳州知府，刘题授河南上蔡县知县。四人共约赴任后不得违法渎职，以报海瑞荐举，分别之时，四人在双塔寺盟下誓愿：“此番出京，帘外为官，如有人密札求情，官吏过简，贪赃枉法，匿案准情者，准备棺木一口，仰面还乡。”

河南上蔡县姚廷春及妻田氏为谋夺家产，毒死其弟姚廷美，又串通弟妇杨素贞之兄杨青，将杨素贞卖与布商杨春为妻，杨春怜悯杨素贞遭遇，自愿撕毁卖身契，代其鸣冤。适遇毛朋乔装算命先生私访，便代其写状，嘱赴信阳州控告。途中杨素贞与杨春失散，被曾任刑房书吏的宋士杰所救，并认其为义女，带至州衙告状。

田氏闻知，遂请其弟田伦给信阳知府顾读写信以打通关节，信中写道：“田伦顿首拜，拜上了信阳州顾年兄。自从在双塔寺分别后，倒有数载未相逢。姚家庄有个杨氏女，她本是姚家不贤人。药酒毒死了亲夫主，反赖大伯姚廷春。三百两银子押书信，还望年兄念弟情。赢得官司归故里，登门叩谢顾年兄。”

田伦令差役送书信及三百两银子给顾读，差役夜宿宋士杰店中，被宋士杰偷窥信文并记录于衣襟之上。顾读见信后，拘禁杨素贞。宋士杰为之鸣不平，被杖责逐出。后杨春在宋士杰授意下往河南八府巡按毛朋处上告，宋士杰当堂念出书信内容，毛朋秉公审理，判斩田氏及其夫姚廷春。刘题、田伦、顾读则分别因“好酒贪杯、不理民词”“官吏过简、密札求情”“贪赃枉法、匿案准情”被治罪。

剧中，田伦为包庇其姐田氏，向其同科好友顾读“密札求情”，除贿赂其三百两银子外，还承诺赢得官司后再“登门叩谢”，这属于典型的“说情、打招呼”，干预司法、过问他人审理案件的行为。而顾读“贪赃枉法、匿案准情”，更是犯罪。古代早已有规定，为维护统治秩序，对官员贪污贿赂、徇私枉法、互相勾结以及过问案件的行为予以严厉禁止。

《唐律疏议·名例》中的“六赃”，即：“强盗、窃盗、受财枉法、受财不枉法、受所监临财物、坐赃”，对官吏贪污贿赂的行为进行规制。《唐律疏议·杂律》坐赃致罪条规定：“坐赃者，谓非监临主司，因事受财，而罪由此赃，故名‘坐赃致罪’。”为求曲法之事，托人说情，唐代称为“请求”，无论官民，为人请求皆为犯法，官员允诺与之同罪。“坐赃”主要打击的是监临主司之外的一般官吏, 利用手中的权力, 或与监临主司职务上的关系, 或其他亲友关系贪污受贿, 缘情卖法。

明朝实行“重典治吏”，《大明律·吏律·职制》规定：“若在朝官员，交结朋党，紊乱朝政者，皆斩，妻子为奴，财产入官。”对于官员贪赃枉法，大明律在唐律“六赃”的基础上，更加突出官吏犯赃的规定，其“六赃”之一的“坐赃”专为官吏而设。《大明律·刑律·受赃》不仅明确规定了“官吏受财”“事后受财”等情形，还对“与钱人”即行贿方“有事以财请求”进行单独规定。田伦“官吏过简、密札求情”，结党营私，已触犯律法禁忌，按律当斩。而在明朝，贪赃一贯钱以下处以杖刑七十，贪赃八十贯钱即处以绞刑，顾读受贿白银三百两，合三百贯，已远超绞刑的量刑标准。

本剧中还有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，那就是田伦的求情信恰好被案件原告的关系人（即杨素贞的义父宋士杰）获知，虽然是剧情设计，但也隐含着一个道理，它告诫人们：干预司法，过问案件，可能一时不被外人所知，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，违法的勾当迟早会东窗事发的。

作者：王蒙（单位：广东省深圳市龙华区人民法院 ）

来源：人民法院报